他对面的人正是陆白,听了这话也不着恼,反而含笑道:“这位兄台,咱们是互诘,可不是曲解。我的意思再明白不过,我朝海禁之策虽利大于弊,但长远看弊大于利,又何谈锁国?我再说一次,锁国实不可取,但海禁是不得已而为之。”方脸书生明显不赞同:“与其耗费人力财力甄别来往船只和人物,关锁国门以解燃眉之急更符合我朝利益,一时闭关又不是长久国策,何必如临大敌。”段晚宁好奇地问蒋兰心:“他们在说什么?”她记得题目是什么君子为不为的,怎么跑到海禁上去了?蒋兰心笑笑,给她解释道:“如今东南临海倭患日重,这是朝廷借着这次机会广开言路,听取民意呢。你听他俩各抒己见,意见也针锋相对的。虽然和题目有些偏差,但你瞧太子听得津津有味,我猜今年恩科的试题说不定也要与此有关呢。”“倭患。”段晚宁想了想问,“就是那些东瀛来的海盗?”“是啊。”蒋兰心点点头,神色中也不免起了激愤之色,“那些倭寇在沿海一带烧杀抢掠无恶不作,可恨的是当地官府也毫无作为,最近南边来了许多难民,都是被倭寇霍乱的临海渔民,上都城外还有好些呢。”上都城外的难民吗?段晚宁回忆了一下刚才出城的情形,好像真是有那么一片地方聚集了好些流民的样子,原来竟是被倭寇所害。只是段晚宁还是不太理解:“南边临海的流民,怎么会跑到上都呢?这也太远了,他们过来的时候就没有哪里的官府收容一下,救济一番吗?”“你想的太简单了。”蒋兰心叹了口气,“且不说南边临海都有倭患,各处有各处的难处,就我朝对于流民难民的政策最重遣回原籍,他们怎么愿意回去呢?各地的官府又哪里有能力遣送这么多人回各自原籍呢?至多像你说的救济一番,打发离开也就了了。还有要指望这些流民原籍的官府的,可他们若有能力,又哪里会让倭寇为患呢。所以各种因素掺杂着,这些人走着走着就到了上都了。”段晚宁点点头:“原来是这样。心姐姐你懂得真多!”这是她由衷赞叹,在蒋兰心听来自然十分真诚,虽然高兴,却也有些不好意思,脸上微红着摆手谦虚:“不过平日里听得多些罢了。”“心姐姐,你想不想来许家族学念书?”段晚宁忽然问。蒋兰心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个,也没多想,就说:“想啊,我不是和你说过,我考你家族学总也考不上。再等两年估计也不用考了。”“嗯,为何?”“再过两年我就及笄要嫁人了。”蒋兰心掩嘴轻笑,“你见过谁成了亲还每日出门上学的呀。”段晚宁笑笑:“并非大家都不愿意,只是哪里都不收这样的女学生罢了。其实说到底,女孩子念书也不过为了嫁人吧。”所以她不乐意念书,而且非常讨厌。“这可不对。”谁知蒋兰心却认真起来,“女孩子念书并不是为了嫁人,至少我不是。”“那是为了什么呢?”“因为我想要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,我想知道除了四面墙一个男人,人还能有什么样的生活。”蒋兰心声音压得低,但却字字铿锵,“我不要把自己的人生限定在丈夫身上之后,心里依旧只装得下这么几进院子。我读书,所以知道大渊山河壮阔,知道周边邻国和我们风俗不同,也知道世间有人生百态,知道了人生可以有不一样的选择。”段晚宁听得呆住,这是她从未想过的事,更从未听过这样的话。至于师父,师父虽然也要她念书,但也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。对她的要求就是只要识字能写自己的名字,不是睁眼瞎就可以了。蒋兰心的这番话初听似乎就是一个闺阁女孩的胡思乱想,但再深想一想,便能觉出她见识不凡,很有想法。段晚宁不由回思自己,这些年分外不爱读书,只一心习武,说到底是不是错了呢?这些话若是旁人说给她听,她怕是不以为然,但是蒋兰心不一样。在段晚宁看来,蒋兰心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,她什么都有却又不屑于这些,这才让她分外震动。她望向蒋兰心,白净的脸庞,不施脂粉也十分清丽,一身绫罗却不显俗套,发顶上一根金雀步摇正微微抖动,俏皮又灵动。若是当年父亲没有遭人陷害,段晚宁暗暗地想,母亲也一直陪着自己,一家人亲爱团圆地生活到如今,自己现在是不是也是蒋兰心这个样子呢?见她不言语,蒋兰心轻轻拍了拍她手腕:“我总是这么不合时宜,你听听就算了,别往心里去。”段晚宁书读得不多,但也知道这些不是不合时宜,而是非常有见地。但她心中正百感交集,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,甚至差点忘了刚才为什么要提起这个话题。蒋兰心见她这个倍受打击的样子不免有些慌,此时又不方便多说什么,只好推了推她的胳膊,小声道:“宁儿,我说着玩的,你可别当真啊。”段晚宁这才回神,望着蒋兰心笑了下,道:“心姐姐,我把自己在族学的名额让给你好不好?”既然来旁听的名额都可以被太太指使着说让就让,那上学的名额她自然也是可以让出来的。段晚宁觉得蒋兰心这么有想法的一个人,比自己更应该来许家族学念书。她是这么想的,也就这么做了。但是蒋兰心可不这么觉得,在她看来若不是自己考进来的,即便来念书也低人一等了。尤其上都这种地方,世家把脸面看得比天还大。所以虽然段晚宁一番好意,蒋兰心还是坚辞。俩人自顾自地说话,一时没留心,声音便有些大了,其他人纷纷投来目光,场中两人也似有所觉地看了过来。蒋兰心有些尴尬地闭上嘴,扯了扯段晚宁的衣袖,示意她别再说了。段晚宁自然也觉出异样,但她没蒋兰心那么多心思,并没把众人的目光放在心上,反而端起手边的茶碗喝了一口——今天上午各种奔波,刚又说了好多话,有点叫渴了。许知全看了这边一眼,开口道:“若是对策辩没有异议,还请保持场中安静。”接着又示意陆白和方脸书生继续。可许安然瞧见说话的是段晚宁,忽然眼珠一转,起身道:“启禀太子殿下并父亲大人,方才小女听闻四妹妹对策辩颇有异议,想要和大家交流呢。”话音一落,众人本已收回的目光再次转了回来,只是这次,聚焦在了段晚宁一个人身上。后面的阮怡紧张地看着段晚宁,这三姑娘又作死了,小姐可千万别生气啊。蒋兰心眼中闪过怒气,作势要起身说话,却被段晚宁一下按住的手背。段晚宁不紧不慢地开口:“想不到三姐姐还是顺风耳朵,坐的和我离这么远也知道我说了什么。”许安然撇撇嘴:“四妹妹是不敢承认么?”“我没说过。”段晚宁不为所动,说完这句便不准备再开口了。见她没有进一步的动作,阮怡也松了口气,抬眼看看前面的许安然,怜悯地想,三姑娘为什么总是作死,万一哪一回自己不在跟前,小姐一巴掌拍死她,这算谁的?许安然自然也注意到了阮怡的神色,她一直不太明白,这个四妹妹带着的丫鬟为什么总是这种表情看自己,这表情带着,可怜?一个丫鬟还可怜起我这正经小姐来了?许安然心里冷笑,忽略掉阮怡奇怪得表情,盯着段晚宁道:“那么刚才四妹妹在说什么呢?”段晚宁眼皮也没抬:“跟你没关系。”“事无不可对人言。”许安然不依不饶,“四妹妹若是没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,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呢?”“啰嗦。”段晚宁不耐烦起来,“耽误时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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